#LADANGHUTAN
失去森林和身份
在吉兰丹,许多森林逐渐变成人工林时,当地原住民挣扎着维护他们的文化。
他们的传统仪式和食物的天然材料来源遭到破坏的同时,他们的精神和身体也受苦。
(此中文版翻译自发布于2022年3月16日的英文原文。发布后或有的发展并没有更新在此报道中。)
此报道是我们 #LadangHutan系列的第4篇。
在2021年11月21日傍晚,阿隆布苏(Along Busu)独自坐在吉兰丹甘榜卡莱礼堂的一个角落。他已经失明多年,但他能感受到村民们在竹地板上踱步。
他的妻子穆娜安加(Muna Angah)躺在他身后的房间里。过去几个月,她一直在不停地咳嗽,浑身无力。他们已经去约55公里外的话望生中央医院看医生数次,但无补于事。
于是,阿隆决定像他祖辈世代相传数百年一样,举办一场sewang仪式,旨在向“神灵”寻求指导和帮助。
甘榜卡莱13户家庭都是特米亚族原住民。他们相信神灵存在在土地、河流与森林之中。他们称之为“Raja”、“Naga”和“Datuk”。
阿隆作为巫师,亦被称为Tok Halak,需要亲自领导sewang仪式,邀请神灵并请求他们治愈穆娜。过去被他召唤的的神灵对他预告了2014年12月的大水灾,同时也保佑阿隆的儿媳安全度过了艰难的分娩过程。
但现在要举办sewang仪式变得非常困难了。因为甘榜卡莱周围的森林,已被生产乳胶和木材的橡胶园所取代。
自2016年以来,甘榜卡莱南部和西部以及山脉北部的大片森林都已变成人工林。 这些区域位于吉兰丹的士頓山南部(Gunung Stong Selatan)和柏兰卡(Berangkat)森林保留区内。
阿隆说:“现在村子周围的土地都是‘滑溜溜的’(意即山头都被砍伐清光)。 我们以前的生活很轻松,没有饥饿,什么都没有。现在我们甚至不能种植ubi(木薯)……我们被外来者的人工林所包围。”
在旁的村民喋喋不休地说出一些曾经在原始或有选择性砍伐活动的森林中常见的水果。他们说,过去的伐木活动只会砍伐较大的树木。一名村民说:“(伐木业者)以前没有开发种植园,不过现在他们连土地都占领了。”
随着森林的消失,许多对原住民的仪式至关重要的食物、草药和材料也随之消失,从而也消磨了他们的文化身份。
Gallery: Disappearing forests
在那11月的黄昏,sewang仪式即将开始,人们也开始涌入礼堂。妇女们坐在礼堂的两端,脚前放着长方形的木桐,双手捡起竹管。
礼堂中央有一个由悬挂的棕榈叶划出来的四方形,里面坐着几个男人。四方形上空则挂有一个木制的金字塔,涂上了蓝、红和白斑纹。
阿隆的姐夫加丙安加(Jabeng Angah)坐在礼堂的一侧,腿上放着一个鼓(gendang)。
阿隆的儿子哈斯马维(Hasmawi)拿着一个金属碗,里面装着余烬和当地人称为kemian的树脂碎片。袅袅青烟带着浓烈的木材气味弥漫整个礼堂。
阿隆加入四方形内的男人行列里。他们摊开王冠状的头饰,当地人称为tempok,是由帕拉斯叶(palas leaves)编织而成。在浓浓的kemian烟雾中,他们用kemian烟熏一熏tempok头饰,然后每人各戴一个。
突然,加丙鼓声响起,女人们跟着他的节奏在原木上敲打竹筒。阿隆也开始大声唱诵。他一时仿佛在唱歌,一时像是在呼唤某人。
四方形里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束束深绿色的卡隆叶(calon),在阿隆诵经几分钟后,他们把卡隆叶重重地拍在自己的手臂上。随之,阿隆、哈斯马维等人开始用力地摆头。
一位村民解释道:“神灵进入了他们的身体,他们现在不是他们自己了。”
身体虚弱,面无表情的穆娜被女儿抱进了礼堂。阿隆将头贴上妻子的腹部,通过拳头吹气到她的皮肤上。 哈斯马维也做了同样的事情,还一边在他的拳头里低声说着什么。他们看似在念咒语。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阿隆和那些仍然处于恍惚状态的男人们,轮流用拳头将咒语吹向穆娜。阿隆也用卡隆叶擦洗她的背。其他男人和小男孩子围着席子转圈,随着鼓的节奏摇摆。
突然,鼓声停了下来。阿隆和其他男人站在穆娜身边,将berteh(一种烤得像爆米花一样的山稻谷粒)洒在她身上,然后他们数了数手中剩下的berteh数量。
巫师早先说了一个应该计算的数字——奇数、偶数或某数字的倍数。 如果剩余的berteh数量是符合巫师所说的,那被意味神灵给了一个好兆头。
图集: 在甘榜卡莱举办的sewang仪式
Sewangs仪式是原住民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原住民举办sewang来抚慰神灵,避免自然灾害,并寻求有关健康、农业和重大决策的指引。更重要的是,sewang仪式能够将整个社区团结起来,关注一些共同的目标和问题。
无论神灵Raja或Datuk会透露什么,sewang都将每个人聚集在一个屋檐下,融合在歌曲和仪式里。
但是sewang需要使用来自周围森林的天然材料。自从大约15年前,周围的森林开始被清除, 甘榜卡莱的原住民寻找这些重要的材料就面对许多困难。
为了sewang仪式,原住民需要远赴55公里之外的话望生镇上的再生森林中收集卡隆叶。 他们也会穿过森林,向20公里之外的巴拉汀村(Pos Belatim)的其他原住民索取kemian树脂。至於女人用来敲打节奏的竹筒,是在离他们村庄大约10公里之外的地方所收集到的。
阿隆说,这些用于sewang的材料,以及用于建造社区礼堂的棕榈叶和藤条,原本在附近的森林中很常见,但如今大部分森林都消失了。
图集: Sewang所需的材料
甘榜卡莱村民生活在对大象、老虎和马来熊的恐惧中。他们认为周围森林被破坏,导致了凶猛和更频繁的野生动物冲突。
大象过去常常避开人类,但近来却频频闯进香蕉园,破坏了摩托车,卷走了房子里的甘蔗,还破坏了墓碑祭坛。
阿隆说:“因为森林已经被砍伐,大象很生气,他们没有食物,没有住所。只有我们村子有香蕉。”
马来西亚半岛野生动物保护及国家公园局在甘榜卡莱周围安装了据说可以阻止大象入侵的设备。但是,村民们不知道这些设备是如何运作的,他们怀疑大象不喜欢设备上发出的蓝光。
Sewang仪式后的那个下午,就有一头大象闯入了甘榜卡莱的农场。
在那sewang的晚上,大家在礼堂里开始窃窃私语。孩子们抽泣着把穆娜扶坐起来。Berteh显示了一个不祥的兆头。
时间似乎变慢了下来。 原本一直在隔壁房间玩耍的孩子们,现在挤在一起,睁大眼睛,盯着穆娜。
穆娜在一个月后去世了。众人在甘榜卡莱举行了为期4天的宴席来欢送穆娜的灵魂。
离开宴席,在村庄西边安静的一端,可以听到山后传来电锯不休的声音。
这是我们#LadangHutan系列,调查马来西亚半岛人工林的的最后一篇。
第一篇:出现问题的人工林计划
第三篇:吉兰丹人工林的问题和前景
鸣谢:我们感谢原住民关怀中心的柯林尼古拉斯(Colin Nicholas)博士,协助我们理解原住民仪式的专有名词。
更新:3月17日上午7点40分——我们对sewang仪式的描述进行了更正,以表明该仪式召唤了会与巫师(Shaman)交流的神灵;竹“棍”(sticks)改为竹“管”(tubes); “Awie”的名字改为他的全名“哈斯马维”(Hasmawi);阿隆(Along)原本谈话提到的“licin”,将用来代替其英语翻译。
- Forestry Department Peninsular Malaysia. 2017. Garis Panduan Penubuhan Ladang Hutan.
- Forest Research Institute Malaysia. 1997. Prospects for forest plantations in Malaysia - potentials and challenges.
- Ratnasingam J., et al. 2020. Plantation forestry in Malaysia: an evaluation of its successes and failures since the 1970. Notulae Botanicae Horti Agrobotanici Cluj-Napoca 48: 1789-1801.
- Sahabat Alam Malaysia. 2020. Plantations are not fores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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